汞蒸汽小姐

这里是一盒黑巧克力,打开时忘掉所有烦恼。

【镇魂】名姓

Aka猪大盗:

*还没和老赵见面前的沈巍


沈是他的姓,巍是他的名。


合起来念,人的上唇先是被扯动,再轮到下唇,脸部肌肉不至于像某些名字一样,需要大动作。他这个名字,只诞生出截断分离式的浅薄的笑,钩挂在不大不小的弧度中,最常见。看似诚恳却客套,打着冰雹地来,拒人于千里之外。他掩饰得很好,这不算什么。以从一副大不敬之地生出的心肝来说,可谓是轻而易举。


三界左右,冥府上下,天地之内,无一敢直呼名讳,尊一声斩魂使大人。


昆仑与他转世的沈三,是唯一的。


因此沈巍,是近来几十年才开始稍稍习惯于,被其他人类呼唤名字的。但他们往往摘了名,只挂着姓,叫沈教授,叫沈老师。如同龙城大学花坛里的杂根草叶,反复生长,不管是以敬重的心态,或习惯,又或者因沈巍这人不懂通融而生出各种低劣意味。


也有少数例外,直接连名带姓的。表面上的年龄或职位高低,人类擅长于使用这些枷锁。虚伪的、真挚的、蔑视的,杂糅在一起。


他们的呼唤里,残存的所有情绪,逆着光影扑面而来,又被粉碎成星点。


沈巍对此,毫不关心。


他兢兢业业地教书,实则是存了一点隐晦的心思。可见沈巍虽然是个聪明鬼,但他的脑子里,尽是些笨拙念头。他想啊,教书育人,高尚者也,至少是懂礼义廉耻的。他所爱之人,世间光美皆聚其身。一双眼似被剜破,将昆仑的模样,慎之又慎地,封在里边,刻尽刻死而永无回头踏步之路。爱意极深,两者极似。沈巍学着他来长大,好不负一句,“可惜见不到小美人变成大美人了。”


没人能告诉他,要怎么变化,才算合适。他把握不好分寸,只好默默来等,一盼再盼,以隐忍而极度克制练就谦谦君子。



确实,沈巍暗中承认自己是天地间最为污秽不堪的产物。


他打心底蔑视生,蔑视死,漠视山川大河、海星日月。只不过因为这轮回缔造是由昆仑所献,爱屋及乌,他便爱尽了它。珍视继而用肩膀臂膊一力挑起,呵护至极。


但他也恨尽。


恨意常常发作,这个时候的他,是黑红两色的。眼珠子里的白色失去了应有的位置,纯粹的黑占领他的眼,面无血色。自诞生于大不敬之地中,任何不敌他的,都是可以果腹之物。他张开口,猩红的血倒涌出来,浇在地上,使土壤溃烂生疮。


他好恶。



明面上却固执地使自己立在光明一面,借此表明,他同样也是风光霁月的一个。傻子似的拙劣表演,以一演至十,十至千,千千万万次。沈巍好不容易被填满了,他终于能将这些东西框住自个儿的皮相。


可惜这皮相不是天生,自然也有破开的时候。


屡屡见他的苦乐哀怒,见他成亲,和他人亲近,生及老与病死。他故意不看,他的身体却自寻烦恼,自发地想。大煞无魂者,自然感受不到三魂七魄被撕裂的苦楚。你只能看见,一团的黑摇摆颤抖,不停滚沸,蒸起毒雾。它在想象许多场景,叫沈巍的神经、他的骨髓都要换位,赤裸裸地痛。 ​​​


换别人来看,活了一万多年,本质上和之前,没有太多区别,可见他不长记性。但痛便痛死吧,情之所牵,他从不在乎,索性优点也是擅长忍耐。


不过沈巍倒时常自恐,将心头一点红,反复掏出来看。


他的手指长成了利爪,突着骨头,形状可怖。白白一片胸膛被剖开,敞着肋骨和脏器,乌漆漆的,风吹过来打个旋,似在空山鸣鼓。


沈巍丝毫不觉得有疼字可说。


他攥紧那点红,几乎揪磨烂手中的心脏,掐成了肉泥。胸膛里便又长回了一颗,如同无事。沈巍越看就越发地笑,黑浓浓的双眼渗出红来。


他有一颗心,会跳,会动,近似于人。


“沈巍。”


他从喉咙里挤出一截声音,耳朵里回响爱人的呼唤击打脆弱的耳膜。表情极为怪异,是陶醉其中与疯魔脱骨成胎并存。双腿亦已无力打直,软软地跪倒,缩在一侧,脊背是那样地弯曲。沈巍不再说话了,倘若开口也是翻来覆去的一句话。已无法用言语相比拟,如何通情。如是烂醉的疯子,行为无状,毫无逻辑可言。谁能想到,这是最后一位没有陨落的神呢。


人有父母生养,长辈呵护,天生据着个姓。千思百想,出遍花招研究,造了一个名。但沈巍是特殊的,他生来除开一个讨他嫌的弟弟,是没有这些的。


他的名,他的姓,都是由所爱之人给予。


每次听闻,都使他颤栗狂喜,不能自拔。


也算情有可原,便请原谅他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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